那天，她約我到海邊，跟我說，她放棄了。
放棄再繼續去喜歡，她好喜歡的那個人。
「為甚麼呢? 」
我問她，她看回我，眼神帶著些微責怪，彷彿我問錯了問題、甚至是不該問她。
「想好好專心工作嘛。」一向都不甚熱心工作的她，這樣回答我。
「...... 是藉口吧? 」
「才不是藉口。」
她笑了一下，又說：「整天為另一個人想這想那，不如留多些時間做其她事情。」
「喜歡一個人會很花時間嗎? 」
我又問，心裡同時回想自己的情況，即使喜歡了誰，還不是一樣有時間在發呆。
「你不明白的了，喜歡上一個人，那一種思想與身體不屬於自己的感覺會有多強烈。」
說完她嘆氣，我卻忍不住想笑，回道：「我每天早上起床上班，都會有這些感覺呀。」
「那你就快些辭職吧。」她白我一眼。
「可惜我還未中六合彩頭獎。」我學著她嘆氣，又問她：「不覺得可惜嗎? 」
「可惜甚麼? 未中六合彩? 」她裝傻。
「我是說，不再喜歡下去。」
「...... 為甚麼要喜歡下去? 」
「不是為著甚麼，」我感到她不耐的眼光，惟有簡短的說：「你是那麼的喜歡他嘛。」
「那又可以怎樣呢? 」她冷冷的，彷彿與她無關。「我都已經被他拒絕了呀。」
終於說出重點所在。
「你跟他表白了? 」我試探地問。
「沒有。」她頓了一下，過了一會才說下去：「是他自己昨天說現階段不想談戀愛。」
「無緣無故說起的嗎? 」
「或者他有心。誰知。」她冷笑了一下。
「唔...... 那他都只是說他不想談戀愛罷了。」
她惱怒地說：「不喜歡就不喜歡囉，為甚麼要這樣的明著來暗示? 」
「你都沒有說過喜歡他嘛...... 」我有點無奈。
「我覺得我已經表現得很主動了。」
看著她的倔強眼光，我嘗試回想這陣子她跟我提過的、她所做過的主動 —— 晚上與他MSN 、放假不時約他跟其他朋友去聚會、去對方的Blog 留言......
其實都是很普通的朋友式接觸與交往。
我猜，她表現得最讓人覺得主動的，就是與對方相處時，眼裡所流露的那點不自然吧。
「坦白說，我覺得，」我吸一口氣，才說下去：「若我是他，都未必會喜歡上你呀。」
「為甚麼? 」她反應很大，果然。
「我跟你本來都不熟，為甚麼我要喜歡上你? 」我說，不敢笑。
「...... 你不是他，有些事情你不會明白囉。」她忽然拋出了這一句。
「原來還有內情? 」
「他平時都對我很好。」
有些人對很多人都很好。但我放棄去提醒她。
她又說：「我一直以為，他對我都是有意思的，但現在他這樣說了，不到我不放棄吧? 」
「可能他也是對你有意思，只是未夠喜歡吧? 」我假設。
「但也可以是完全沒有喜歡囉。」她立即反駁。
「將來可能會有轉變嘛? 」
「也可以是一直不會轉變? 」
「是、是。」我呼口氣，又再問她：「所以，就真的要放棄了? 」
「是呀。」
「其實，繼續喜歡下去，也沒有壞處嘛? 」
「...... 你似乎不了解那種滋味呢? 」她冷笑一聲，「怎會沒有壞處? 」
「我知道，你會感到失落，也會心痛，這些都是已有的結果。」我凝視著她，嘗試跟她分辨明白。「但喜不喜歡下去，卻是另一回事；你是希望自己不要再喜歡下去，讓那些心痛的感覺可以早些淡化嗎? 」
「...... 就是這樣。」
「但就算你想放棄了，也不真的可以自主地不再喜歡一個人嘛，那些心痛的感覺也不一定會隨著自己放棄而就此湮滅。」
「只要不再見他，不再找他，我知道我可以的。」她說，面無表情。
每次見到這種表情，我都感到一點洩氣。
其實不只是她一個，跟我說起這樣的事情，有過類似的表情。
大家都太過敢於放棄，很少人會堅持下去。
問為何如此，答案是，怕痛。
我搖一搖頭，苦笑說：「這樣下去的話，會連朋友也做不成了? 」
她沉思了一會兒，低聲說：「本來一開始，就不打算是做朋友。」
是的。
本來一開始，目的就不是如此。
本來一開始，我們只是喜歡上一個人，我們只是慶幸遇上喜歡的人......
還記得她當日向我宣佈自己喜歡了他時的那抹神采。
但我沒有說下去了。
任由淚水埋藏在我的肩膊裡，眺望星光，為這份不能再延續的情感悄然歎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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